一如社會文化形塑了我們的人格,空間與人類生活的關係也息息相關。不只是居住的基本需求,更有洞察與涵養的必要。
現代建築大師勒・柯比意曾提出「建築是居住的機器」、「建築五原則」、「光輝城市」等建築理論,重新塑造人與空間的關係,也讓我得以思索過往在不同城市、場域居住和停留的經驗,並投射在格放的人生縮影中。
而德國哲學家馬丁・海德格爾也說,「尋寶人手中只有一把探照燈,探照燈所指的方向決定他『看見』了什麼,也使得他『看不見』其他寶藏。」
我手持探照燈,回到記憶之初,我對人生第一個空間的印象,停留在新竹市的北門。印象中依稀可見一座傳統的閩南式建築,兩側還有扶疏的花木,而迴廊盡頭是一個偌大的溫室,裡面栽種各種珍稀的蘭花。
那裡曾經是家父成長的環境,也是最初孕育我的場域。雖然印象極其模糊,但還記得有一隻小白狗不時友善的對我搖尾,童稚的我邁開小小的步伐,和白狗在花園裡追逐嬉戲。
空間的轉換,往往也造就了迥然不同的對話。妹妹出生之後,我們舉家搬遷到臺北市,爸媽先在內湖租屋,之後終於在民生社區落腳。那是一個擁有許多公園、綠地和學校的美式社區,夏日晚風伴隨我的無憂童年,而朗朗讀書聲,則迴盪在小小的坐北朝南的公寓裡。
朋友都知道我嗜讀成癮,這其實是從小就養成的習慣,媽媽推薦的勵志讀物《汪洋中的一條船》,我至少讀了一千多次,印象最是深刻。在午後折射入屋的陽光中,泛黃的書頁顯得格外耀眼輝煌,彷彿正引領著即將出航的小小水手,邁向偉大的航道。
小學五年級,第一次跟隨父親出國。冰天雪地的千葉友人家附近,視野所及之處滿是落花生,多年後舊地重遊,廣袤的花生田卻變成了東京迪士尼樂園。而童年抓了滿手的玩具飛機,頓時變成穹蒼裡那巨大無比的鋼鐵之翼,感嘆時空變遷如此快速之餘,更感覺到自己的渺小。
《追憶似水年華》的作者馬賽爾・普魯斯特認為人的生活只有在回憶中才形成「真實的生活」,而「回憶中的生活比當時當地的現實生活更為現實」,小時候不大能夠理解這樣的邏輯,如今想來果然不假。
猶記得二月底回新竹掃墓,徘徊在香山大坪頂的納骨堂前,新竹景致盡收眼底,看似平凡的海天一色卻也令人動容。
站在這片熟悉的風景中,忽然有著不同的領悟:無論是對父親的殷殷思念,抑或是對故鄉的莫名憧憬,在眼角泛出的淚光中,逐漸交織、融合成綿密的回憶網絡。都說回憶往往比現實更為真切,卻也不經意地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風。
呵,短短數十載的生命片段有如跑馬燈,不斷地在不同的空間、面向之中輪轉,猶如音樂盒上的一對人偶,兀自地婆娑起舞,也像結構寫壞了的程式,無盡地跑著迴圈。
從新竹到臺北,再從臺北到東京。無論身處何時、何地,也不管身邊有家人陪伴,或者只有自己一個人,心中懸念著的永遠都是──如何能夠面對真實的自我,勇敢去闖未知的旅程?進而在有限的生命中,做出一番有意義的事情,並且讓那段失去的歲月,成為最幸福的回憶。
祖宗詩文,在旁人觀之,不過行雲流水,我們後輩視之,吉光片羽,皆金玉珠貝。
清 李綠園《歧路燈》第九十二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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